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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母親的記憶里,“吃代食”是一段永生難忘的事情。“吃代食”這個詞對現(xiàn)在大多數(shù)人來說都是很陌生的,但對母親那一輩人卻是刻骨銘心的。我從小到大聽母親講過無數(shù)次“吃代食”的經(jīng)歷,最初的感覺就是聽故事,長大后才逐漸了解到這是真實的歷史。
饑餓是什么滋味,估計除了減肥等有特殊原因的人以外,其他人很難說的出來,但老輩人說起三年自然災害時挨餓的滋味那是記憶猶新,永世難忘。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,糧食出現(xiàn)短缺,家家糧食不夠吃,人們吃不飽就搞代食品,什么樹皮、橡子面、野菜等等都用來充饑。母親說在這些代用的食物中,數(shù)榆樹皮好吃一點,磨成粉摻些苞米面蒸餅子,有點甜。橡子面是最難吃的,味道澀便不出。
母親說那幾年人們?yōu)榱松?,挎著筐、提著袋漫山遍野去挖野菜,什么車轱轆菜、薺菜、苣荬菜、婆婆丁、馬齒莧、人荇菜等,凡是能吃的都挖,田埂山坡到處挖得像爛蜂窩。挖回來的野菜清洗后,用開水焯一下,和苞米面摻在一起蒸成窩頭或大餅子,或攪做糊糊來填充干癟的肚皮。在那個時期,母親認識了不少的野菜。馬齒莧用開水焯后,再用冷水浸泡去掉黏液,撈到碗里加點鹽當面條吃,雖然口感有點澀,但吃多少都不會鬧肚子。吃了這樣的飯,根本不頂用,一會兒就餓了,因為它有量無質(zhì)。每天上午十點一過,下午三點一過,肚子就鬧騰了,整天饑腸轆轆。后來野菜也很難找到,一是天旱野菜也不長,二是人比菜多。逼得人們沒辦法就擼樹葉。母親通過吃樹葉知道榆樹葉好吃,尤其榆樹錢是最好的,簡直是美味。最難吃的是柳樹葉,特苦!雖然難吃,但總比餓著肚子強。那幾年的春天,近處的榆樹和柳樹葉,很長時間都沒能長起來,因為經(jīng)常有人一茬又一茬地擼來充饑。
本來家里糧食就不夠吃,我大舅又不遠千里從關里家來討飯吃。大舅以為東北的日子會好過些,可來了以后發(fā)現(xiàn)都差不多。那時大舅17、8歲,正是能吃的時候,一個餅子幾口就下了肚,一碗稀粥兩口就喝完了,然后就用勺子刮粥盆,那聲音聽上去都鬧心,母親不好說什么,可是鄰居受不了,都來找母親提出異議。大舅跟母親說,老家天旱無雨又遭蟲害。春天播下的種子,有的地干脆不出苗,有的地出了小苗,如饑似渴盼著就是沒有雨。小苗被太陽曬的低了頭,干枯的土地出現(xiàn)了裂痕,連生命力極強的小草也由綠變黃。然而讓人始料不及的是,這種情況下卻孕育出了無數(shù)條新的生命,幾乎是一夜之間害蟲遍地。地面上那種黑身體紅腦袋的小蟲子到處可見,天空中沙沙作響的蝗蟲鋪天蓋地。
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就是一個顆粒不收的災荒年。糧食定量一減再減,幾乎所有的副食都沒有了。沒有肉,沒有油水,吃多少東西也填不飽饑餓的肚子,正在長身體的大姐二姐總是找東西往嘴里填,母親看著愁的要命。肚子里的油腥少就感覺沒底兒,致使本來就吃不飽的肚子,經(jīng)常處在半饑餓狀態(tài)之下,餓得東倒西歪。那幾年正是大躍進,母親有時餓著肚子還得去參加街道組織的煉鋼任務。缺乏營養(yǎng),人就容易產(chǎn)生浮腫。母親說父親最小的弟弟吃代食吃的肚子漲得像個皮球,整日里摸著肚子說自己活不長了!那時的人差不多是個個浮腫,幾乎不成人形。人的眼睛變大了,脖子變長了,滿大街找不到一個胖子,人們的褲腰緬進去一半還肥。
幾十年過去了,母親對于饑餓的印象依然深刻,敘述中充滿了后怕。經(jīng)歷過嚴重饑餓的人都知道,腹中無物空蕩蕩的感覺讓人心慌神亂,可以為了任何一丁點能夠入口的東西去拼命。母親說她們那輩人經(jīng)受苦難的程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,那時沒有別的奢望,只盼能吃上一頓飽飯,對吃肉就更不敢想了,直到如今回想那時“吃代食”的情景還感到不寒而粟。
鋤禾日當午,汗滴禾下土,誰知盤中餐,粒粒皆辛苦。如今食物雖然極大豐富,但餐桌上的浪費卻十分驚人。缺吃少穿的歷史的確已經(jīng)遠去,挨餓的滋味也只是殘存在老輩的記憶中,但隨著人口不斷增長,耕地面積逐漸減少,我們應該居安思危,珍惜每一粒糧食,杜絕舌尖上的浪費,提倡“光盤行動”,保障糧食安全。愛惜糧食,就是愛惜生命!
(作者 吳煥麟)